出张掖往南,是一马平川的河西走廊田园秋色。远远望去,莽莽苍苍的祁连山,山下青葱的茂密,山腰上岩石裸露的青灰,山顶的皑皑白雪,一山四季在这里得到充分的诠释。离张掖半小时车程,路边开始出现大片的戈壁,沟壑星罗棋布。就在金张掖的富饶带来的好心情一点点开始沮丧时,车子进入到山区。绿色重又繁茂起来,红砾岩的山石鲜艳夺目,白色的积雪像一顶顶礼帽把山头梳理覆盖,一大片盛开的格桑花阻住前路。马蹄寺到了。
一路走来,也曾相遇过许多的灵山大寺,对于寺院里那些熙熙攘攘的热闹,袅袅不绝的香火,也只敢怀抱一颗虔诚的心,远远地观望,不敢探求什么。而马蹄寺,却颠覆了我对寺庙所有约定俗成的想象。
这些格桑花,就是一个意外。
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,这些粉的白的红的格桑花,在镜头里妖娆弄姿,几个裕固族姑娘花枝招展地在花丛里嘻戏,千里祁连在迷雾里若隐若现。穿过格桑花海,马蹄寺雕栏画栋的门楼耸立在早晨的霞光里。一走进去,我便被山岩上的石窟群惊住了。这些精美的石窟里雕刻的不是佛像而是白塔!从肃南的冰沟丹霞到张掖的七彩丹霞,一路上已经看到了不少彩色的丹霞地貌,有的突兀嶙峋,有的变幻斑斓。但因为没有文化元素,也只是草木岩石。而这些石窟,让这片山丘一下子脱颖而出,有了生命的活力。
随着霞光越来越明亮,起伏的山体被点亮。金黄立体的白塔从洞窟里透了出来。色泽绚烂,造型奇特。各式各样的塔尖,像是画家用尽最后的激情,庄严的一笔勾勒,成就了艺术的传奇。微风把山顶上的经幡拂动了,塔尖里发出了诵经般轻渺的佛音。我把头伸到石窟里寻找声音的源头,一个裕固族姑娘噗地笑了:哪有呢!这是马蹄寺下汉族寺院的僧人在早课呢!
一山两寺,竟能和睦共处这些年,我不禁惊讶于信仰的力量。否则,该有多少的利益冲突,甚至兵戎相争?
越往里深入,马蹄寺越发让我惊奇了。认真说来,它不是一个实际意义上的寺院。它没有围墙,没有各种宝殿,也没有雕栏玉砌的装点,它就像一个名字被安插在光秃秃的石壁上,没有院落没有僧人没有晨钟暮鼓的庄严,连棵树也没有。沿着一条狭窄陡峭的崖壁,进入里面,便见到一个个迷宫样的洞穴,呈宝塔样层层叠叠,罗列在半山腰上。洞穴里雕凿的佛龛或长或方,或圆或扁,每个洞穴之间都有一道曲折的回廊,狭小陡峭,把它们连串起来。
裕固族导游小姐,身着民族服饰,浅笑盈盈地讲解,又为这荒山奇寺增添了一份悠远的神秘。说起马蹄寺的来处,导游说,马蹄寺又称“普光寺”,原有的规模包括金塔寺、千佛洞、南北马蹄寺、上中下观音洞等石窟群和寺院,共有七十多个石窟。现在,有的石窟被毁损得厉害,封闭保存了起来,有的早就泯灭在历史的长河里,不知踪迹。
最奇怪的一个洞穴叫三十三天。我咨询了一下,原来三十三天是佛教用语,即“六欲天之一,谓在须弥山顶中央为帝释天,四方各有八天,合为三十三天”。但在当地还有一种说法。是山洞里有三十三个洞口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。三十三天右侧的洞穴,是马蹄殿。
大堂正中的青石板上,就是众多信徒毕生求见的马蹄印。我请求我们的摄影师给马蹄印拍照,却怎么也拍不好,最后,拍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。
绵延起伏的祁连山,山巅的积雪岂止千年?空气中融雪的寒意,让这个烈日下的初秋一下子清凉无比。远处清真寺的钟声一声声敲打着傍晚的疲惫,历经了千年的纷争,这里始终是佛国的一片净土。这座建於北凉时期,距今一千五百多年历史的佛寺,因这个马蹄印迹而得名。相传此马蹄是藏族著名的英雄格萨尔王的坐骑天马所留。至于真假,当它已成为信徒们神圣的膜拜的时候,谁还去计较这些呢!
来马蹄寺,观赏完这些石雕佛龛,你也不必急着打道回府。这里的高山草场,又是一奇。这些温润灵秀的山体,虽然没有巍峨的气势,却是青葱多姿。灌木丛里那些花花草草,引得蝴蝶成群,蜜蜂乱舞。放牧的裕固族少男少女,骑着骏马,英姿焕发。洁白的羊群里,红色的赤兔,雪一样的白龙,奋蹄扬鬃。一对白衣绿裙的青年,相拥着,扬鞭摧马,一路驰骋。像是整个世界都是他们谈情说爱的舞台。刹那间,你的记忆一下子就退回了几十年。谁的青春里不曾有过这样刻骨铭心的一幕呢!
这些隐于荒山野地的石窟,正印证了佛家那句: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”,只有看淡了人间七情六欲的佛,才能选择在这艰辛危地建造这么庞大的寺。而这些踏着坎坷和泥泞前来拜谒的信徒们,佛也厚待了他们,这些花草林木,蝴蝶碧溪,都是佛的赐予!
(供稿:乔小乔 摄影:赵树岭 编辑:楚楚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