汶川萝卜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。那时,它是羌国的都城。远近有几十个部落鞠躬臣服。寨子依托巍巍岷山,雄阔的岷江大峡谷横亘其前。从山脚到寨里,有十几公里的盘山道,曲折蜿蜒。占据这有利的地势,易守难攻,一旦有了敌情,寨门一闭,入侵之敌只能望山兴叹。
这个一眼看去极普通的黄泥土寨子,却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,保存最完好的黄泥土寨子。七年前的5.12地震,距离汶川震源只有十几公里的萝卜寨,有44位村民在地震里丧生。而大部分土寨却完好无损。为了更好的保护遗都,古寨不远建了新寨,古寨被保存下来,开发成旅游区。
没进古寨,就看到寨门的城楼上,正中一棵硕大的牛头,阴森恐怖。墙上色彩艳丽的壁画,也多是牛马。对动物的膜拜是我国少数民族固有的习俗。每个屋与屋之间,庭院与庭院之间有条石板巷道,联通着家家户户,门外瞭望的墙孔、院子里的天井、屋里的斗窗,独具了羌族特色。也烙上了过往岁月里烽火狼烟的印记。走在路上,细细的听,有哗哗的水声。原来,每条通道的石板下都有一道暗藏的流水,是从岷山上引来的山泉。供给全村的村民吃水。水道上用石板覆盖,每隔十米八米就有一块活动的石板,揭开石板即可看到清清流水。水质干净,冬暖夏凉。这样科学的引水设施,居然出自千年前的羌族。
雄伟的羌王府坐落在寨子中央,也是用黄泥层层叠叠地堆积而成,建筑呈四方形,外观棱角分明。高大的府邸没用一砖一瓦,只一些天然的圆木嵌入泥巴里,既是装饰,也是支撑。雕栏画栋的木格窗子因年代久远,剥落了油彩。但依然保持着精巧细密的纹络。城墙上的羌王旗五彩斑澜,随风舞动。昭示了远古的羌王雄风,幽幽意韵。
萝卜寨自古号称是云朵上的街市,不仅是说羌民族居住海拔高,是高山上生活的民族,也一言道出古羌国的繁盛。
寨子里大部分的人至今还保持着春种秋收的营生。这里的大樱桃红苹果远近闻名。和寨子一同出名的还有这些坐在大门外边兜售绣品的羌女们的羌绣,至今还保留着两千年前她们祖上卓越的手艺。
古老的羌民全凭一双手,用一堆泥土就堆成这伟大的建筑,历经千年的岁月,巍然屹立,七年前那场举世瞩目的汶川大地震,震碎了千万幢高楼大厦,而这些泥土的民居,还能坚强地屹立,不得不让人对古羌人卓越的智慧由衷地敬佩。
夕阳的余光把这些一千多年高龄的老屋的土墙涂染到金黄,彩绘依然艳丽,屋脊上,还悬吊着不知多少年前的一串红辣椒,婆娑的树影,在花格窗子前摇曳。窗口正对着山坡的梯田。远远望去,江水朦胧缭绕,一缕斜光映照在斑驳的土墙上,梦幻迷离,多像是时空穿越的隧道。倒塌的废墟上长满了青苔,绿了又绿,坍塌的墙垛上拱出的小树苗已经一人多高,漂亮的枝叉一天天把蓝天顶起来,不几年,就是栋梁之材。再没人理会那场地震的伤痛了。几小片残破的砖瓦掩映在绿树里。偶尔被风掀起,一露峥嵘,难掩满目的疮痍。但早已构不成恐怖。路人熟视无睹就走过去了。
新寨子里,不时碰到收工回来的村民。一套利索的长袍,绣得花红柳绿,背篓里盛满蔬菜瓜果。一场地震,把萝卜寨人半辈子的积蓄付诸流水,但活着的人一如过去,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,灾难过后,被打乱的生活随着新寨子的落成,又恢复了平静。
村长把我们带进一户农家。院子里,墙头上,堆积着一摞摞金黄的玉米和南瓜。五十多岁的女主人背着一篓子青草回来。那场地震,她家人幸免,老房子塌了一个角,政府给了两万补偿款,又贷了两万才盖起这套两层的小洋楼,儿子结了婚,有了孙女。两口子去了汶川城里打工,她和老伴带着孙女在家种地,村里发展红樱桃,她也种了几十棵,收入还可以。就是……她犹豫了一下,说,就是家里的贷款还没还。由于经济条件的限制,家里原来有的大件电器,现在,就剩了一台破电视。一场地震,掏空了他们的积蓄,要恢复到以前,还不知得要多少年------
回程的路上,风景像流云一样从窗外闪过。我们每个队员都像经历了一场地震般难以平静。那场地震,对于我们所有的人而言,都是一场劫难,太过沉重。我们躲无可躲,只能小心地接住,然后勇敢地承担。
(文:乔小乔 图:赵树岭 编辑:秋水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