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乔小乔 图/赵树岭 韩建国
从明朝初期，
大唐皇室后裔李德重率全族定居到
中国大陆最南端雷州市这个叫石奇的村子，
至今已经二十五世，历经六百多年。
因为这些皇室子弟的到来，
这个小村的名字，也被一次次改写。
最初，村子改为“帮唐”，掩不住的是一份血脉里的家国情怀。悠悠数载，到清初，村子又改为“封唐”，清末光绪年间，再次改为“邦塘”。
这些名字里，有隐姓埋名的无奈，也有藏掖不住的对大唐，对故国的绵绵怀念。
随着世事变迁，朝代更迭，有些历史坍塌成一堆不可收拾的残垣断壁，有些，却在它苍凉的沉寂里愈来愈厚重。
“邦塘村，支撑了整个雷州半岛历史和文化的传承变迁！”，说这话的，是村里85岁的老人李志盛。他用带着浓重的雷州方言的普通话说的铿锵有力。
这些老屋就是例证！ 邦塘村现存一百余座从明到清的古民居。
这些古民居，浮雕彩绘的精美，布局结构的科学合理，让人叹为观止。最大的一座古民居有天井24个，房间72间。
从这条叫中和的小巷里穿过去，便进入到数百年前的大清。那时，村里有著名的两兄弟。一个叫李光祖，一个叫李光洩。还有举人李韶绎，翰林李晋熙。
李光祖住在邦塘南村。他是清嘉庆年间的贡生，邦塘首富。他有五个儿子，个个出仕为官。
一家十多座高墙大院占据了半个村子，其中九座为同一时间建造，在邦塘有“五龙九宅”之称。
中和、廉让间两条小巷，笔直的伸向纵深处，小巷两边，都是李光祖家的宅院。
既然尊为皇室后裔，又是达官显贵，这些宅院的建筑形制皆如官府布局，高墙深院，威仪十足，挡不住的精致幽雅，从一扇扇木格窗子里，一口口天井里淋漓尽致的呈现出来。
只不过，连这些房檐屋脊上的彩绘图案，也是按照官位身份绘制，不敢稍稍僭越。 这些房屋，大都建于清代，按照北京四合院的样式，有田字型，日字型，红砖灰瓦，飞檐翘角，用海螺灰、糯米粉、红糖勾缝。
最气派的是李光祖的五子李云龙家。云龙三子八孙，都有功名在身。
整齐划一的四条街巷，传说都曾是李光祖的家业。红砖墙上的老时光，有了斑驳的神韵，青石条上的光滑圆润，写照着时代的沧桑。走着，便有一种时光清浅处，一步一安然的惬意。推开厚实的木板门，空落落的院子，大都荒废了。房子虽好，因为没有人气，院子里的野草可劲的长，从门缝里伸出藤蔓。 保存完好的居由轩，是李光祖家的会客厅。这是一处阔绰精致的院子。
窗扉门楣上的浮雕彩绘，线条流畅优美。房梁屋脊上的装饰，飞檐翘角，别具一格。不由让人发出“万里长城今犹在，不见当年秦始皇”的感慨。
北村的李光洩有八个孙子。八年八宅的传说就出自这里。 一条幽深的小巷里建造了八座住宅，深街窄巷，清幽宁静。没有高门大户的气派，只有曲径通幽的朴实。谦卑到骨子里的低调内敛，彰显的却是文人淡泊从容的风骨。
李志盛老人说：“我家房子少，就这些。”他随手一指，说从这里到那里是我家的，三十多间。
院落虽然破旧，却都是明末的建筑，有五百多年历史。我们羡慕地说：“你家过去也是大户人家啊！”“祖上是盐商。”他淡淡的说。 南村有祠堂，北村也有，而且不止一个。
李志盛老人说：“村里有总祠1个，有君会公祠、梅兰桃公祠、捷元公祠、义直公祠、文昌公祠、道德渊源、中和公书室等分祠。”
原来每个分祠都是一个支系。祠堂里供着本家先祖，记载着他们的功绩，李志盛说：“祠堂存在的目的就是供子孙后代回来祭奠。有了祠堂，就有了来处，有了根。每年春节，清明，端午，冬至，李氏子孙无论走多远，都要回来。”
作为唐朝宗室后裔，可谓是高贵的出身，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文化传家，男儿以出仕为荣。所以才有文昌祠、道德渊源这些公祠彰显的文化底蕴；所以李家才有那么多声名赫赫的官员。注定他们不会贪恋自已的小家，离家求仕才是他们的追求！所以，李志盛说：“虽然居住乡野，到解放时，村里仅有六家有牛有犁有田有地的农民，其余，都是从政从教从商的文化人。” 这是一个被中国传统文化浸染到骨子里的村子。
据李家族谱记载，仅嘉庆年间，邦塘村出仕得功名者，就有二十多人！
邦塘村的古炮楼，耸立在邦塘的北村，进出的门已经被繁茂的植物遮掩，作为那个时代的印记，它的存在，有种不合时宜的高冷。像一座警示碑，耸立在蓝天白云里，时时提醒人们对历史的反刍和铭记。 邦塘的榕树也是一景。古木葱茏，绿荫如盖，粗大的树干，满目疮痍，垂下的根系，像一个老人的胡须，虽然垂垂老矣，却是从容惬意。
李氏宗祠里，有一块进士牌匾，是慈禧太后御赐。
原来，李家祖上有一个守卫圆明园的官员，八国联军进攻北京时，他为了保护圆明园差点失去性命，圆明园化为废墟后，他仍然守护在那里。慈禧太后鉴于他的功绩，赐予这个牌匾。 除了南村北村，还有64个分出去的支系，村里每五年举行一次大祭，每年都有小祭。大祭时，64个支系的男丁都得回来祭奠，小祭时，64个支系每个支系都会派代表过来。
今年冬至是小祭，从天南地北赶来的李氏后裔，从早上五点，祠堂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就络绎不绝。无论是耄耋老者，还是垂髫少年，当他们跪下去，虔诚一拜的那一刻，所有对祖先的尊崇，对自己血脉的认同，都隆重的表达了出来。
这里是他们的来处，是他们的根，无论走多远，都是永久的挂牵。 据说邦塘有大片的荔枝林、黄皮果林，每年夏秋瓜果飘香，硕果累累，遗憾的这是冬天，邦塘的稻田里，虽然是绿色葳蕤，却是收割后又长出来的再生稻。
2006年，邦塘村入选中国十大古村落！旅游的人接踵而至。
“村里的古建筑确实漂亮，就是许多都坍塌了，太可惜！”一个游客说，这也是我们内心的想法。 村里的干部说，村里也计划过改造，每次看到坍塌的古建筑，都心疼。但是要真的打造起来，也不容易。没资金是一个方面，主要的是，房屋都在个人名下，村民们家族观念强，谁愿意把祖业交给别人？
也许，这些老屋的存在，不过是把那些无人问津的岁月熬成清茶，在等待着一场芳香四溢。
地址：广东省雷州市白沙镇邦塘村
